11月2日,海淀北小马厂华天大厦8层,我爱洗车员工站在大门紧锁的办公室外。这家互联网洗车公司运行10个月后宣布解散。
11月2日,“我爱洗车”员工拿着劳动合同和欠薪举证通知书。
昨日,“我爱洗车”官网上还挂着前期的招聘广告。
11月2日晚上十点多,没有声明,也没有正式的公司解散会议,“我爱洗车”CEO李东晋悄悄解散了公司QQ群,停用常用手机号,留下了200多万元债务。
解散当天,被欠薪的170多名员工中的30多名职员聚集在“我爱洗车”办公楼前讨薪,他们中的人未要回的工资从3000多元到7万多元不等,被欠薪员工的最高级别是财务总监。
公开数据显示,2015年以来,汽车后市场涌现40多个O2O项目。“我爱洗车”成为e洗车、赶集易洗车、云洗车等O2O之后,又一家在洗车领域受挫的O2O公司,在网络洗车领域,这样的公司在不断覆没,我爱洗车或可成为洗车OTO倒闭潮中的一个样本。
疯狂烧钱,是否真的能烧出一个未来?我爱洗车,用以钱续命的商业模式,最终倒在了自己用钱砸出的“金坑”中。
500万融资流入汽车后市场
做企业顾问的高威(化名)认识李东晋源于“我爱洗车”的一次招聘。
今年二月,通过猎头公司推荐高威加盟刚刚起步的“我爱洗车”。高威说,“我爱洗车”有两个地方吸引了他,一个是李东晋说要做全国性的公司,另一个是等到A轮融资完成,给他股权激励。
当月,高威以市场总监身份进入“我爱洗车”,他所了解的李东晋,年轻,35岁,高学历——毕业于北京大学法律系。此前,大学还未毕业,李东晋便和他人合伙在北京大学附近开起了一家咖啡馆,尔后,该咖啡馆衍生了一个新项目——包子连锁店。此外,热衷创业的李东晋还是昌平区创业大赛冠军。
现在,他仍是这两家企业的股东。
据高威所知,李东晋从事洗车创业的想法至少可追溯到2013年年底。
当年,李东晋与多年搭档高一凡创立“捷洁洗车”品牌,并且着手研究标准化展示,彼时,二人在洗车工具、工服、车辆等,均印上了“捷洁洗车”LOGO。这一品牌成为了“我爱洗车”的前身。
2014年年初,李和高二人注册公司,并开始进行了持续半年时间的业务测试:提供标准化的上门洗车服务。
“当时只用了2至3个月,客户就从0积累到了2000多,市场反响很好。”一位早期跟随李东晋创业的高层说,李东晋认为,洗车频次高黏性好,是一个可进入汽车后市场的入口。
与此同时,他们发现,有车主用一台车反反复复洗车,并拍下视频。后来证实,至少有2家企业在学习他们的洗车技术及操作流程。接下来,就着这股“热度”,李东晋和高一凡着手天使轮融资。
参与“我爱洗车”创业的一位高管还记得,2014年年底,李东晋带着准备的一份融资计划书,前往中关村融资创业平台融资。
“李东晋演说思路清晰,扎实严谨。”这位高管用“异常顺利”形容那次融资,他们当时获得了北京车音网科技有限公司、重庆麒厚西海股权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两家企业和另外5名投资人的认可。
据“我爱洗车”高层管理人员提供的一份财务数据显示,李、高二人获得了500万元天使人投资,李、高二人分别占股40.626%和25.974%。
2014年12月19日,李东晋和高一凡在北京市海淀区注册了凯利卡尔(北京)科技服务有限公司(下称“凯利卡尔公司”),注册资本50万元,经营范围为技术服务、技术咨询、洗车服务等。
同时,“捷洁洗车”品牌被替换为“我爱洗车”。李东晋为凯利卡尔公司董事长,高一凡任董事。
运营迟缓,市场总监出走
高威认为,创业公司把握住创业的节奏尤为重要。
他透露,从今年二月份起,“我爱洗车”基本确定了以李东晋负责战略融资、高一凡负责人事财务和高威负责市场运营的公司框架。
高威具体工作包括线上线下的全部市场业务:预算管理在内的体系规划、流程搭建、组织设计、培训督导、风险防控、品牌定义、公关策划与达成等。
在高威的构想中,应该在今年6月份之前,专业上门洗车将覆盖北京五环以内,然后坐等下一轮风投。
“‘我爱洗车’首先要做的是业务扩张而不是盈利模式”。高威把业务的扩张,看做“网络洗车”的生命。
然而,招聘主管在春节后才到岗。招聘主管的延后加入,为公司运营带来了不小的麻烦。而等公司招聘计划制定完成后,春节用工招聘潮已经过去,导致洗车工人大面积空缺。
“我爱洗车”的技术、财务等关键人事布局分别在三月、四月才陆续到岗。直到5月份下旬,天气转好,洗车业务增加,“我爱洗车”以中介费600元/人的价格从劳务中介处招聘洗车工。
运营的迟缓,令高威着急。今年5月,在公司高层讨论会上,高威提出了合并的建议。“这一轮的投资热已经结束了,进入秋季,洗车业务就会慢慢下滑直到停止。”他说。
此时,高威已与国内做到B轮融资的多家养车企业、投资人取得联系,对方有意向出资上千万元组织收购。
但是,李东晋给他回复是,天使投资人拒绝组织合并。
在数次交流未果后,5月31日,高威因意见分歧离职。
为拉融资“调整”财务报表
6月下旬,“我爱洗车”第一款安卓版APP上线,业务重点从线下转入线上。
直至7月中旬,“我爱洗车”后补市场总监张宏岳才补充进来。
找人的同时,找钱仍是“我爱洗车”高层最头疼的事儿。
“我爱洗车”财务账单显示,截至今年6月17日,天使轮资金用于房租、员工薪酬、洗车物料等共计400万元。截止到7月16日,账上资金仅剩120万元,仅够支付下月员工工资。
7月17日到8月15日的账单详情显示,该月财务支出共计180万,其中员工薪酬占一半。
当时的财务总监周小宇(化名)发现,到7月底公司账上基本已经无钱可支。李东晋给大家的答复是,A轮融资1200万马上就会进来。
转眼到了8月上旬。周小宇说,看着账面上的资金还不够发工资,李东晋一方面和股东们谈判A轮融资,一方面按股权比例向公司7名股东借款180万。
周小宇证实,该笔借款在8月15日前入账并发放了工资,惊险过关。
其实,李东晋借到的钱只有170万,“其中有一个股东最后10万元没给”。在周小宇的印象中,李东晋召开高层会议,至少有4次要求修改A轮融资计划书。
周小宇说,修改A轮融资计划书最主要就是修改运营模式。最初计划是2人一组洗车,设置14个服务站,经压缩经费为目的反复修改,最后的方案变成1人一组洗车,取消服务站就是零店面,同时兼职占70%。
“为了配合融资计划,财务就不得不将数据进行调整,尽量让销售业绩显得好看。”周小宇坦承。尽管如此,李东晋仍旧没有融到钱。
关门,似乎已埋下伏笔。
拥有7万用户,难逃倒闭
在员工们的眼里,高层的某些做法看起来并不专业。
8月中旬,公司员工接到李东晋的通知,他提出做洗车商户端开发。这一次,李东晋设想,让“我爱洗车”与星巴克、肯德基等大型连锁商业合作,客户在“我爱洗车”客户端支付,可获得免费洗车一次。据李东晋跟周小宇讲按照这个模式,预计将有900万元至2000万元现金留在“我爱洗车”的账户。
这个大胆的计划,周小宇提出了质疑。“哪个商家会把自己的现金存在一个洗车行?”她在高层会议上提问。
不断提高的任务量,也让“我爱洗车”服务站职员产生意见。
“领导只会给你定任务,不管你能不能完成。”我爱洗车市场部经理王易杰举例说,公司下设10个服务站,每站有4组至8组美车技师,7月份给每组美车技师下达的任务是160单,当月全部完成任务量,而8月制定的任务量是260单,当月无一组完成任务。
“我爱洗车”技术部门员工透露,9月下旬,“我爱洗车”APP下载量为3万次,注册用户达7万人。
与之匹配的销售业绩则少得可怜,据周小宇透露,截止到9月25日,“我爱洗车”仅售出价格为190元,可供10次洗车的会员卡816张,价值15.5万元。
而这时候,公司已很难维持“上门洗车”,不少客户提出退卡,周小宇了解到,有三四十名客户办理退卡。
其实,今年以来,“互联网洗车”公司就一家接着一家的倒闭,市场形势不容乐观。
今年1月14日上午,曾经推出1元洗车风靡厦门、号称“厦门电子商务最具投资价值的网络平台”——智富惠宣告关门了。当时就有猜测指出,智富惠关门主要是资金链断裂。
今年7月16日,上门洗车服务平台“车8”发出通告称由于业务调整,从7月17日将停止上门洗车业务。今年3月在洗车大战最热门时推出,经营时间只有4个月。
“我爱洗车”的一离职高管认为,网络洗车市场虽然看上去很火,但投身进去却发现全是“坑”。此前成片倒下的创业公司,表面上看都死于“资金链断裂”,但不可否认的是“O2O烧钱大战”的泡沫破裂。
洗一辆车亏189元的生死门槛
“现在很多企业进入洗车市场,根本不考虑收益,不考虑运营成本,这就造成运营很难持续。”北京市商业经济学会秘书长赖阳指出。
财务上的赤字,让周小宇开始对网络洗车盈利模式存疑。
她介绍,当时公司计算过,洗一台车的成本是30元,包括:洗车工人提成6元,固定工资18元,保险加中介费摊销4元,物料消耗及税款等2元。
而“我爱洗车”长时间做活动,洗一辆车一直是7元,甚至零元洗车,每洗一台车亏本在23元以上。
实际上,从总体投入和产出进行核算来看,凯利卡尔公司每洗一台车的成本远高于30元,
据周小宇掌握,“我爱洗车”运行以来,最高一个月总开支达200万元,包括180多员工薪酬、房租、物料等。其中洗车工为120多人。而洗车收入最高的月份是7月,数额为14万元。公司运营10个月的洗车总收入仅30万元。
以收入最好、员工人数最多的7月份为基础计算,公司洗车工两人一组上门洗车,洗车工共有60组。当月洗车9600单,日均320单。
按照200万元支出,“我爱洗车”在7月份日均开支约为6.67万元。按照会员价,19元每次。一天平均进账320(单)×19元,即6080元。日亏损为60620元。
这个亏损分摊到320台车上,“我爱洗车”每洗一台车,亏损高达189元。
按此计算,网络洗车的低价打法只有达到每天接4000单,才能跨过生死门槛。
离职潮爆发,零元转让无人接盘
其实,员工们并不相信,成立不到一年的“我爱洗车”账上已经无钱可用。
17岁的郭雄在今年6月10日入职,成为“我爱洗车”的一名美车技师。7月份,他的工资3566元入账。尽管8月天气炎热,但他干得更加卖力,这一月,他应得的收入是4500多元。
令郭雄始料未及的是,9月15日,当月工资未能如期发放。次日,有13名美车技师离职,他们大多签字接受工资延迟支付,并放弃追究甲方任何法律责任。在等待15天后,9月30日,郭雄在与公司人事部门签订《工资延迟支付确认书》后离职。
此时的李东晋仍在谋求出路。大致到9月份,李东晋提出零元转让计划,但此时外界已无人愿意接盘。
工资迟迟未能到账,成为“我爱洗车”解散的最后一根稻草。员工们不再积极上班,一波波离职潮袭来。
十一黄金周过后,员工们由过去观望进而选择转身离开。
10月12日,周小宇和另外3名会计集体离职。此时,“我爱洗车”在海淀区小马厂华天大厦806办公室到期清退。
没隔几天,李东晋召集在总部上班的技术部、运营总监、采购等23人开会,员工们反映,这是“我爱洗车”首次有基层员工参与的会议。在这次会议上,李东晋告诉大家,投资方已经单方面撤资。
事实上,9月末,便陆续有美车技师选择用公司物品抵工资的形式结算工资。“他们都拿了东西抵工资,一台办公电脑是2000元,我后来也拿了几台电脑,抵了8、9月份的工资。”“我爱洗车”前招聘主管王红艳说。
由财务统计的资料显示,8月至10月,“我爱洗车”合计拖欠工资约165万。拖欠办公房租25万。
11月5日,“我爱洗车”南沙窝桥服务站站长陈佳明接到了办卡客户打来的洗车电话,但现在他已经不知该如何答复对方。
记者 肖鹏